因為自駕返程的緣故，我們走了一條與來時截然不同的路線，兩人之間的氛圍也不再如此前舒適明朗。吉普車從南陵江大橋進入南浦區(qū)，然后穿過火車站隧道，一路只遇到了幾輛夜間的士，屈指可數(shù)。很多思緒像🎁🌑精疲力竭的游泳選手那樣在我🐙💦❕腦海里💫掙扎，甚至隨時都有溺亡的危險，我感到格外疲憊。

    我必須承認，李魄剛剛那段陳述應該讓我感到危險，但實際上，我并沒有任何不適。他并未顯露出一絲惡狠狠的神情，或是標注出警告的意味，這感覺就像在觀看一出精妙絕倫的新舞臺戲劇，而這段關(guān)乎正義的臺詞，注定要從李魄嘴里說出來。歸根結(jié)底，這是李魄的人格魅力在發(fā)揮作用。短短一天中我目睹著李魄在隨和與嚴肅之間反復切換，又不🛢會感到分裂——大概這個男人擁有生活和工作兩🚾✅🚿個模式。

    “任何人的死亡都損及于我，因我與全人類息息相關(guān)。這是英國詩人約翰·多恩的詩句，你要是相信的話，也可以用在我🥪🦖身上?！?br/>
    李魄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，遲疑了片刻?！澳撬乃朗欠褚矒p及于你，不是👛📂從全人類的角度，只是就你而言?！?br/>
    “這么跟你說吧，我對這件事的確了解一些，但并不比你知⏭道得多多少。而且我敢肯定，很快你就會知道更多。打個比方，如果你想了解一株植物的全部，你可以請畫師為它作畫，可以請攝影師拍下它，但最終，園藝師才能告訴你你想要的?！?br/>
    “嗯，你說的有道理，”他點頭應和了兩句，但似乎有點心不在焉，“那你方不方便告訴我，🌃你是畫師還是攝影師？”

    “我啊，我撐死是個過路的，游園不慎🐦🈚，還被蜜蜂蟄了一下?！蔽移擦似沧?，這個具有攻擊🌪🎍❌性的比喻，引得李魄發(fā)出幾聲輕笑。然后我們兩人都不再言語。

    駛?cè)氤菂^(qū)后，車速明顯減緩，不能再像公路上那樣信馬由韁。街道兩旁建筑物越發(fā)高聳，轉(zhuǎn)過一個彎后，城市竟然重拾起它的擁擠感，在黑夜里無聲彰顯著科技文明的優(yōu)越。我🚓🔻🎺不知道自己對于夜晚究竟是什么感覺，它的迷幻吸引著我，它的冷漠排斥著我，我卻不得已與它為伍。

    “折騰一晚上，要不吃個飯再回去吧。我警局就在這邊，旁邊有家隊里常去的早🍀餐鋪，四點一刻，現(xiàn)在應該開門了?！币魂嚦聊?，李魄突然用手指了指斜前方一🥅💚🎟處建筑，🦖👷透過前擋風玻璃，能看得到市公安局懸掛的警徽。

    “行，正好也該吃飯了”，我摸了摸肚子，表示贊同。今天日出在五點三十六分，理論上來講去吃個早飯時間綽綽有余，我可不想餓一天肚子?！安贿^我們抓緊點時間，我……主要別😇🌖🌱耽誤了你工作?！?br/>
    李魄把車開進公🎗安局后♍面的停車場，車停穩(wěn)后，我趕忙拉開車門下了車，腳著地那一瞬間，就像踩在棉花上。他鎖上車門，帶著我從停車場后面一個小門出來，拐進一條單行道。

    這是一條位于住宅小區(qū)之間的小巷，此時寂靜無人，但我猜想即使在白天，也不會有太多人光顧這🛬🤾里。道路兩旁栽植著長勢喜人的法國梧桐樹，寬大的葉片遮蔽住路燈的光亮，增加了一層天然生態(tài)濾鏡。兩邊的沿街門市大多是些煙酒零售、水果店和服裝店，此時仍都大門緊閉，只有一家門臉矮小的店面開著燈，光亮柔柔地潑灑在人行道上。

    李魄帶著我徑直向光亮走去。

    店面比街道低了幾十公分，順著門口臺階下去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臺面上一摞竹編籠屜，四五👠🌋📐層高，周身圍繞著縹緲馨香的蒸汽。我用力吸了吸鼻子，是包子的味道啊。

    李魄輕車熟路地從白案旁的狹窄過道進去，我緊🦆隨其后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里面還有堂食的位置。如果一定要評價的話，這并不能算作一個像樣的館子地面是最原始的水泥地，沒有任何鋪飾；餐桌是幾張簡陋的金屬折疊桌，又用長木條凳與之搭配，多少有些不倫不類。四面墻壁上掛著許多錦旗，大多是“為人民服務”之類的內(nèi)容。

    聽見我們的動靜兒，從里屋走出來一個穿著圍裙的老人，大概六十上下📮🗜，或者更年輕一點，頭發(fā)卻已經(jīng)花白，腿腳不算利索。老人看🚕見李魄，臉上露出上了年紀的人特有的慈愛的微笑，🕓🤨很熟絡的樣子?！鞍⑵?，今天這么早就過來吃飯啊，還帶了朋友?！?br/>
    “今天有案子，剛從現(xiàn)場回來?！崩钇菦]介紹我，只是和老人打了招呼，在靠近門口的那張桌坐下，我也跟著落座。“華叔，要一碗餛飩，加麻加辣”，❤接著他把桌上的簡易菜排遞給我，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?！?br/>
    “那個，我也吃餛⬅🚖🏖飩，再加個——”，我指了指門口的籠屜，咽下口水，“肉包子?！?br/>
    “華叔，我們再加一碗餛飩，兩個牛肉包子?！?br/>
    老人點點頭，示意他記下了，然后轉(zhuǎn)身顫顫巍巍走回廚房，😗🌼里面?zhèn)鱽斫铀穆曇?。我漫無目的地環(huán)視四周，發(fā)現(xiàn)桌面🌱🤨🧞上并不油膩，每一桌筷籠醬醋一應俱全，雖然看著老舊，但也干凈整潔。

    “沒想到🚗⛷🍫，真有這么早就營業(yè)的早餐鋪，倒是方便了🤭你們警察。”我開始沒話找話。

    “的確，華叔開門很早，有時候🍩🙅🚴四點不到就開張。不過關(guān)張也早，🕵🏭一般就開🔬🔶🆚到八點多，來吃飯的大都是我們局的人”，李魄邊說邊從筷籠里抽出兩雙筷子，比量了一下長短，然后把其中一雙遞給我。

    “嗯，看得出你是?？?，和老人家很熟的🏣🚂樣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從分配到市公安局，就經(jīng)常來，算算都已經(jīng)第五年了。起🚠🍫初是我?guī)煾祹е襾?，現(xiàn)在我?guī)Ф苏⑽錇I他們過來——來華叔這兒吃早飯，也算是刑警隊一個🔏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?！?br/>
    “怎么，老板和你們警隊有關(guān)系，或🥛者是親戚么？”我注意到墻上錦旗旁掛著一些照片🌞🧔，有大合影，也有單人照，大多穿著警察制服，看起來很正式。

    李魄揉了揉太陽穴，順著我的目光看去，停留在某張照片上，一時沒有說話。過了一會兒，他回過神，🐇⬇目➿光又向廚房的方向逡巡片刻，壓低了語調(diào)。

    “華叔他兒子，杜晨曦，曾在局里工作過。在緝毒科，他和我✋⏩師父關(guān)系很好，也算是我的前輩吧。喏，中間沒穿警服那張單人照就是，”李魄偏頭示意我，“杜晨曦當時很優(yōu)秀，墻上這些錦旗，🐐💀🦕都證明著他的榮譽。”

    “那后來呢？”